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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的“哪”应读 né,拼音没错

摘要“哪吒”的“哪”应读 né,拼音没错 近日不断有网民在抖音上喊话,质疑部编本小学语文教材内容有误,chuā和né拼不出对应的汉字,是误人子弟。见到新闻后,部编本中小学语文教材...

“哪吒”的“哪”应读 né,拼音没错

近日不断有网民在抖音上喊话,质疑部编本小学语文教材内容有误,chuā和né拼不出对应的汉字,是误人子弟。见到新闻后,部编本中小学语文教材总主编、曾任北大中文系主任的温儒敏在微博公开回应质疑:né对应“哪吒”的“哪”。

有网民认为ne音节没有对应汉字

“哪”读né是正常现象

“哪”在“哪吒”一词环境中读né,这是符合普通话读音规律的。汉字读音怎么读,都是有规律的,这个规律来自于古代的韵书。在当代,我们可以根据工具书《方言调查字表》来判断汉字读音。《方言调查字表》是社科院语言研究所制作,为记录现代汉语方言的语音用的。字的次序按照《切韵》《广韵》一系列韵书所代表的中古音系统排列,现代方言的音系大体上可以从这个古音系统出发来研究。

按传统音韵学对汉字的分类,“哪”字属于果摄开口一等字。中古音每一个韵母都是一个统一的读音,但后来由于声母等原因走向了分化。现代标准汉语(即普通话)中,果摄开口一等字在d、t、n、l、z和零声母后面韵母为uo(wo);在g、k、h后面韵母为e(国际音标[ɤ])。uo与e是一对存在互补关系的韵母。互补关系指有些音素各有自己出现的语音环境,它们出现的语音环境是互相补足的,两个音中只可能出现一者而不会出现另一者。uo与e两类韵母在分化之前,它们的韵母应该都是o。

果摄开口一等字

了解果摄歌韵字的韵母分化规律后,这就方便我们理解“哪”为何会读成né。根据《方言调查字表》,“哪”和“挪”理论上应该是一个韵母uo。但两者中,只有“挪”走向了正常的演变道路,由no变成了nuo。而“哪吒”的“哪”在no之后,却没有根据正常规律走;而是像g、k、h这类舌根音声母字一样,韵母也变成了e。普通话“我”按规律应与“鹅”一样读e,现实中却读作uo(wo),也是类似现象。

“哪”正常规律下的读音

此外,果摄一等字(合口字)在遇到唇音声母b、p、m、f后,它们的韵母变成了o。o、uo、e三者在普通话中就是互为补充的关系。元音e与元音o发音方法及发音状态是很相近的,只存在唇形上圆唇与不圆唇的区别,有时候将o(uo)读成e,或是e读成o(uo),是很自然的异读现象。

果摄合口一等字

中华新韵是二十世纪以北京官话为主体之现代标准汉语逐渐形成以后,依照现代标准汉语之音韵结构所整理出的韵母分类。正因为o、uo、e互为补充,2005年中华诗词学会定中华新韵标准时候,将o, e, uo视作是同一个韵“波”韵。“波”韵在中华新韵序列中排名第二,因此被叫做“二波”。与北京话是近亲的东北话将“波”也读成be,就是将o(uo)彻底往e方向走。

中华新韵“十四韵”

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对待北京话中“哪”né、“我”wǒ这类异读现象,没有采取完全根据规律一刀切的方案,而是根据流行程度进行取舍。读音有群众基础的,就保留这个读音。

“哪”读nǎ与“阿”读ā、ō、ē

“哪”是一个多音字,除了né这个生僻读法外,还有大家所熟悉的nǎ。上文已经提及,“哪里”的“哪”按正常规律应该读成nuǒ。那么, 读成nǎ又是怎么回事呢?这其实是一个语音滞古现象。由于经常使用,某些方言中个别常用字音会出现语音滞古现象。

“哪”的众多读音

根据语言学家推导,中古以来,果摄字的主元音存在着*ɑ>ɔ>o>u>o>uo/e(ɤ) 的演变轨迹(有些方言可能跳过其中一两个步骤)。“哪里”的“哪”可能由于是常用字,元音就留在了ɑ(a)这个位置。参见前文图片,“他”“它”按规律应该读音同“拖”tuo,现在读ta,也是滞古现象。

对比、参照域外方音的汉字音,也有助于我们理解和验证语音滞古现象。朝鲜语(韩语)、日语、越南语都有汉字音,是当地古代使者向中原王朝(宗主国)学习了当时汉字读音后回去影响本国语言的见证,往往保留了那个时代的读音。朝鲜半岛废除汉字后,由于现在使用的朝鲜文即谚文只能表音不能表意;而韩语同音字多,容易造成误解和重名。韩国不得不在正规场合和身份证上保留了汉字。因此,韩国人姓名都有自己的汉字写法。韩国知名女艺人林润妸(“妸”音同“阿”,艺名又作“润娥”;允儿是大陆娱乐圈不了解朝鲜汉字音的错误音译)姓名韩语读音为“Lim Yoon a”,“妸”就停留在a那个位置。又如“河”的日语汉字音读“ga”,也是同理。

2014年,林润妸在少女时代深圳站写挥春环节中写下的汉字本名

了解果摄字元音演变轨迹后,就可以解答很多普通话或方言的字音问题。佛教词汇“阿弥陀佛”经常有人争论,“阿”应该读ā、ō还是ē?哪个又是最古老的读法?参见元音链变条,a是最古老的读法,o次之,e则是层次最新的读音。“东阿阿胶”的“阿”便是e的层次。著名的宁波/上海方言词汇“阿拉”的“阿”本字其实就是“我”。“我”中古时期读ngɑ,这个词汇环境中,ng和普通话一样发生了丢失,但保留了a这个主元音历史层次。

“风”原本也读作fōng

不但单元音阴声韵韵母e原本读做o,它对应的阳声韵eng原本也是读作ong的。阳声韵是指有鼻音韵尾(-n、-m、-ŋ)的韵母,与阴声韵和入声韵相对;e之类没有韵尾的韵母就是阴声韵。根据《方言调查字表》,作为通摄合口三等字,“风”“梦”的韵母按规律理应和“隆”“充”相同,读ong;实际上普通话却是eng。eng-ong的关系,正如e-o(uo)的关系类似,两者也是互补关系。有时候,我们看民国时期制作的影视资料,会听到“风”“丰”读fōng 、“梦”读mòng、“翁”ōng。这些音在历史上都存在过,现在被称作“老国音”,也是北京话的文读音。

通摄合口三等字

文白异读,就指是文读音(读书音)与方言读音的差异。与其它方言中的文白异读现象类似,北京话也有文读音,文读音一般用在比较书面或者正式的词汇中,而白读音则更多出现在口语里。不过,与南方方言不同的是,北京话的文读音是模仿靠近韵书的南方音;恰好与模仿北京话的南方文读音相反。北京文读音里面的南方方言特点,后来很多被老国音所吸收。1913年2月,北洋政府教育部在北京召开了读音统一会,制定了史称“老国音”的国音系统和首个汉语拼音标准注音符号。从整体来说,老国音以北京语音为基础,同时吸收其他方言的语音特点,如区分尖团音和保留入声。

尖团音是指存在于汉语中的两组对立的声母。z, c, s声母拼i, ü起头的韵母音节,称作尖音;j, q, x拼i, ü韵母音节,称作团音。部分方言中分别“尖团”,如把“尖、千、先”读作ziān、ciān、siān,把“兼、牵、掀”读作jiān、qiān、xiān。普通话不分“尖团”,“尖=兼”jiān,“千=牵”qiān,“先=掀”xiān。

尖团音示例

京兆宛平人王璞所著的《国音京音对照表》是描述老国音和北京音差别的一本书。从书中可见,“风”在北京话其实一直有两个音,其一是北京文读音,就是ㄈㄨㄥ(fong);其二是读ㄈㄥ(feng)的北京俗音,也就是口语音。书中又显示,fong是北京读书音的标准,也是老国音的标准。

《国音京音对照表》

但在1920年,老国音推广不到两年,全国就爆发了关于京音和国音的大争论,史称“京国之争”。其主要原因就是有人认为多几个音节增加学习成本和读书难度,应该完全以音节较少的北京音为标准。1928年9月26日,得到国民政府支持的“国罗派”为废除汉字,简化语音,发布了“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以京音作为新国音。1932年5月7日,教育部又公布了《国音常用字汇》,正式确定北京音为全国的标准音。于是,fong、mong这类音节被废除,分别被北京话俗音feng、meng所取代。

当代,ong还有进一步往eng读的趋势,不少北京人和东北人有将“农”读成neng的现象。不过,因现代汉语拼音标准早已确立,这种新的北京土音很难影响语言标准了。

从社会层面上来说,语言和生活虽是密不可分,人人都在用语言交流;但其中涉及的汉语音韵学是个小众学科和小众爱好,极少有人接触到过甚至听说过。无论是“哪”读作né或者nuó,还是“风”读作fēng或者fōng,专业人士都有其专业依据在。无端炒作,误导大众,只能显示自己低下的认知水平而已。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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